“偷菜”“買奴隸”風靡網絡15個月3000萬人上癮
2009年社交網站風潮席卷全球 全球7億人使用
使用時間年增83%被指可能取代博客
文/本報記者 邱瑞賢
截至今年6月,中國式社交網站“開心網”在15個月時間內迅速發展到3000萬用戶,頁面瀏覽量達7億;Alexa全球排名100名左右,中國排名第13位。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這個網站在2008年3月起步時的數據:300名種子用戶,300萬元的投資,8個人的團隊。
定位為“辦公室傳播”的開心網橫空出世,正讓不少公司老板們大傷腦筋。在相當一部分企業中,員工“上癮”的比例是一半以上,甚至80%。近日,有企業開始提出封殺“開心網”,有企業明文規定發現則罰款,甚至解雇。
根據本周最新的市場研究機構尼爾森報告,網友愈來愈熱衷于社交網站,一年來光是美國網友在社交網站上所花的時間就增加了83%,在著名社交網站Facebook上耗費的時間更是增長了700%。
社交網絡是一個真正的全球現象,連美國總統奧巴馬都在Facebook上建有賬戶,擁有600多萬個好友。研究顯示,2009年全球7億多人使用社交網絡服務,占網民總量的60%,最新的市場估值高達271億美元。
在被稱將取代博客成為最火爆的互聯網熱點后,社交網絡會如何影響現實社會?這種模式如何盈利?中國式社交網站亟待思考。
在全球范圍內,社交網絡的通稱是SNS,全稱為Social Networking Services,即社會性網絡服務,指旨在幫助人們建立社會性網絡的互聯網應用服務。
2008年3月,從新浪出走的CTO程炳皓在北京一個寫字樓租了間不起眼的小房子,撲入中國社區網大潮中,做了網絡“新秀”。
中國式社交網癮全記錄
在上海一家媒體供職的賀迪已經2個月沒登錄自己的開心網賬號了。這一天他忽然想起,有一個采訪對象的號碼還保留在某位朋友發來的站內短消息中。
一打開首頁,就是大片紅紅火火的提醒信號。幾百條新系統消息顯示,他已經被買賣了數十次,身價從幾千漲到了十幾萬;還有數不清的加好友申請,他已被數十位朋友“咬”得奄奄一息;打開“花園”和“停車場”——田里殘枝敗葉,土地干涸龜裂;幾輛辛苦掙來的“名車”,可憐巴巴地終日被趕到馬路上耗油。“但這有什么要緊呢?”賀迪苦笑。
2個月前,他每天平均都要花上3小時在開心網上。平時,他會調好鬧鐘一早起來到自己的田地里“收菜”,再到朋友家順手牽羊偷幾把蟲草、人參之類的貴價“莊稼”。外出采訪時,他在深更半夜完成稿件后,還不惜頂著瞌睡上網“種菜”;每天一有空閑時間,就沉浸于和朋友們打幾個招呼、組織幾場拉力賽的互動之中。
然而賀迪說,其實他的“癮”真不算嚴重。“我一個朋友,和我吃晚飯的時候手機忽然響起來。他馬上按掉,說是鬧鐘,提醒他哪個朋友家的莊稼在這個時候成熟。”然后,這個朋友匆忙扒拉幾口飯,就趕緊回家“偷菜”去了。
兩個月前,賀迪在開心網上的虛擬資產已經達到了數千萬元。他擁有9個奴隸,這些奴隸要么是他心儀的女孩,要么是他平時看著不爽的同事——全都被他搜羅到家里,供他安撫或者受他折磨。他擁有裝修豪華、位于市中心最佳位置的別墅,還擁有一支贏了不少獎杯的凱迪拉克車隊。
后來,他統計了一下——半年來自己每天花3小時上這個網站,一共是500多個小時、20多天。
“大半個月時間,我的一次年假也沒這么長,我可以寫多少稿件?大半個月我干什么不好啊?但是我現在只得到了一筆虛擬資產,幾千萬、幾個億又如何?”最讓賀迪感到無趣的是,很多本來和他一樣熱衷這個網站的朋友,最近也好幾個月不上來“比拼”了。
于是,他嘗試著讓自己不再登錄。“像戒煙癮一樣,一段時間不來,也就習慣了。”
有人注銷有人封殺
在香港工作的沈塵是曾被稱為“開心網”原型——世界最大社交網站Facebook的用戶。在他的公司里,一大半外籍同事都掛在這個網站上。去年年底,沈塵從內地的初中同學處知道了“開心網”,他迅速申請了一個賬號。
因為工作繁忙,除初期熱衷與老同學們設置一些小動作互相作弄,或者買賣個別相熟的女同學來做奴隸;對于網站陸續開發的很多新組件,如牧場、真心話、虛擬朋友等,沈塵都不太“感冒”。
但他也不拒絕這個網絡的擴張——大半年里,沈塵的賬戶中,開心好友逐漸累積到200多個。
然而,6月中旬,沈塵的開心好友們意外發現,他的賬戶一夜之間成了“匿名”,成為一個不能再作任何溝通的“空號”。
從這一天起,開心網中所有關于沈塵的信息,難尋蹤跡。
沈塵并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這樣沉寂了一段時間后,終于有朋友按捺不住聲討他:這是朋友圈中第一個“不顧而去”的家伙。
接到電話的沈塵朗聲大笑,“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刪掉有什么后果,結果一刪,系統就告訴我,你這個郵箱從此不能再作用戶申請了。我想正好,一了百了。”
他刪除賬號的最大理由是,“覺得自己簡直有了開心網強迫癥”。“每天一有時間,就想著打開這個網站,看看誰在線,看看朋友們在做什么,真的很浪費時間。”
后來,即使是網站最標榜的“社交”功能,也讓沈塵深感不以為然。“通過這個網絡是可以認識朋友的朋友,但同時也把你暴露在所有朋友的朋友眼皮底下。有一些你并不想認識的人,同樣可以申請加你為好友,或者通過朋友了解到你的信息。”沈塵自認“不善于拒絕別人”,所以在他200多個好友中,真正認識并相熟的不到10%。
“這個急劇膨脹的社交圈子對你真有那么大的實質幫助嗎?那些連頭像都不認識的新朋友,你真有那么多精力和他交流嗎?”在他看來,真正在現實中相熟的朋友,根本不需要這種“刻意”的第三方平臺來實現交流。其實讓沈塵感到最不爽的是,自從有了開心網賬戶后,他和朋友們的直接交流反而減少了。
但沈塵沒有刪掉自己在Facebook的賬戶。“Facebook更注重個人介紹而不是互動游戲。我認為社交作用要更純粹一點。”
反廬舍聯盟一呼百應
供職于廣州設計行業的羅宏是開心網最早的一批用戶之一,也是堅持至今的“鐵桿”。在他的單位中,他估計擁有開心網賬戶的同事不下70%。“公司有一段時間發現大家上網分心,就把這個網站給屏蔽了。但是最近又能打開了,我估計是因為管IT的技術部同事們也想玩……”羅宏捂嘴一笑。
事實上,想封殺SNS網站的企業很多。5月26日,3G門戶總裁張向東給自己的同事發出一封郵件。郵件內申明,公司決定關閉“開心網”等以娛樂為主要服務特征的SNS網址,有產品研究等需求的同事需另外申請。張向東表示,他特意寫這個郵件,是希望大家不要因此不開心,理由其實不必啰嗦:干擾思路、占用時間。
“開心網成功的背后,是不再苦大仇深的輕盈的一代,是在網絡開辟‘第二人生’游樂場的一代。在辦公室之外,我也會和你一樣,用SNS為生活服務,用SNS與朋友保持聯系,也相信,在手機上的SNS服務會更加方便,那也會有3G門戶的一席之地。”張向東這樣解讀SNS的流行。
有調查顯示,開心網已名列“中國十大被屏蔽網站”的首位。而網絡公司更首先扛起了反SNS的大旗。從4月19日八匹馬傳媒網發出“反廬舍聯盟”呼吁以來,迄今國內已經有近400家企業加入聯盟,包括惠普中國、七匹狼(湖北)等大型企業。
“廬舍”是英文Loser(意為“失敗者”)的諧音,“網絡廬舍”是指每天在網上耗費2小時以上的工作時間,沉迷于虛擬社交類網頁游戲和各大論壇等與工作毫不相關的事情,無主動進取的工作心態,得過且過的上網一族。“反廬舍聯盟”旨在對公司內的“網絡廬舍族”進行監督教育,引導員工自律。如果教育和警示無效,還將采取辭退手段。
相當一部分企業在員工管理手冊中增加了關于上班時間玩SNS的處罰規定:“發現一次,記過;發現兩次,扣罰當月績效獎金;發現三次,扣罰當月績效獎金和半月工資;發現四次,自動離職。”這段規定來自搜鞋網。
離開者痛斥開心網“三大弊病”:浪費時間,泄露隱私,身價過億卻無現實滿足感。在國外,這種反SNS潮流同樣在蔓延。國際上,鼎鼎大名的Facebook和Twitter已位居美國被家庭、學校和企業封殺網站的前三名。
為何使人欲罷不能?
短短一年多時間,SNS網站風靡全球,它的魔力究竟在哪里?心理咨詢師任虹認為,“迷戀開心網就如染上賭癮,用術語來說,就是虛擬社交依賴癥。”她認為,在這種“癡迷”與“瘋魔”的背后,是赤裸裸的現實需求,如交友、集體游戲、釋放壓力等。參與者對彼此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無疑會大大彌補現實生活中朋友越來越少、聚會越來越難的缺憾。
開心網在國內初現時,一直難以擺脫被認為是“翻版”Facebook的詬病。
其創辦人程炳皓在接受采訪時表示,Facebook是SNS中做得比較成功的,但不能說別人做SNS就是在模仿它。同時,他強調,開心網做了大量中國式創新,許多組件是開心網首創的,集中反映了當下網民的需求:例如“真心話”來自白領中間盛行的“真心話大冒險”游戲;“買房子”組件的推出,也是因為買房子是中國人特有的話題。在“爭車位”組件中,則借鑒了《大富翁》的思路,添加了好玩兒的道具卡;在爭車位的基礎上,還推出了“拉力賽”,吸引了大量用戶。
“SNS是一個模式,世界上很多國家都開發了SNS網站,后起的網站會借鑒之前的網站,而之前的網站也會不斷借鑒后起的網站,這是一個互相借鑒、持續提升的過程。借鑒和抄襲有著本質區別,借鑒是必需的,抄襲卻是不應該的。”一名開心網的管理人員這樣認為。
面對著部分用戶的離棄和國內SNS網站遍地開花的局面,對于明天,開心網以及所有同類網站面臨的最大挑戰恐怕就是如何擴大已有用戶對于開心網的“剛性需求”,同時爭奪更多的新用戶。
對于這一點,開心網的有關負責人倒是比較樂觀。“把產品體驗做好,把產品應用做好,用戶喜歡,然后就會不斷推薦給親朋好友。”